冶廷林专栏：冶老汉的羊皮袄

冶老汉的羊皮袄

文/冶廷林

青海东部河湟地区是农业区，过去的人们就喜欢穿用羊皮作成的皮袄。因为数九寒天，穿上皮袄保暖，暖和而惬意；雨天反穿可以当雨衣，防水又防潮，朴实而耐用；野外夜间干活露宿，羊皮袄铺在地上防水防潮又保暖，一衣多用，深受农村人的喜爱。皮袄的制作也是比较复杂的，穿上一件心仪的皮袄也是不容易啊，因此，在当时，皮袄是很珍贵的物件。在制作皮袄前，皮匠们首先要把生羊皮发酵熟好，当地习惯也叫“熟皮子”。缝制时根据羊皮的好坏合理搭配，按照主人身材大小量体裁衣，样式也不一样，有皮裤、皮坎夹、对襟皮褂、皮袄等，以皮质定档次，以年龄定样式。大约是现在样式繁多，质量上乘，价格昂贵的“皮夹克”的雏形吧！人们把制作皮袄的人尊敬地称作“裁缝”，制作皮袄是属于手艺活。

冶老汉就是一个有名的“裁缝”，今年正八十。四十年前，也就是改革开放初期，冶老汉亲手制作了一件十分合身而时髦羊皮袄，在庄邻人中看成是“炫耀”家当。每当有重大活动或结婚贺喜的事情，冶老汉就郑重地穿上“白板”大襟的羊皮袄，当作十分风光的接人待物的“礼服”。在一起参加活动的人们看看自己身上穿的“窟窿万眼睛”的破烂棉衣棉裤，不敢和冶老汉站在一起，怕形成鲜明的衣着对比让别人笑话，就远远地站在一边投去羡慕的目光。每个人都心里盘算着几年才能凑够羊皮缝上一件跟冶老汉的那样的羊皮袄，这就成了庄邻人的一个奋斗目标！

改革开放十年过去了，大多数人穿上了与冶老汉一样的羊皮袄。冶老汉和大家坐在一起又说又笑，快快乐乐。在人们的眼里，冶老汉还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因为他能识别皮袄皮质的好坏，断定价钱的高低。冶老汉一本正经地看看皮面，再用手摸摸皮毛，正郑重其事地论断皮质好坏和价钱高低。更让庄邻们佩服的是冶老汉学会了给皮袄“打面子”，做成绒领对襟的“卡衣（可能是“客衣”谐音）”，穿起来更加时尚，符合更多年轻人的胃口。于是“白板”皮袄与“布面”卡衣此消彼长，难分伯仲。冶老汉为了挣钱做“布面”卡衣，他动脑筋学手艺，手艺越来越好，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但他觉得“炉火纯青”的手艺被一张布面遮盖，人们“不识庐山真面目”，心中有点忧伤，尽力劝说人们缝做“白板”皮袄，可更多的人选择了新式的“布面”卡衣，他“无可奈何花落去”，只好把最美的手艺埋没在“布面”下。

二十年后，冶老汉遇到了一件万分痛心的事情。他感觉自己拥有的“千军万马”遇见了无法战胜强敌，这个“强敌”就是轻便时尚的“皮夹克”。他知道皮袄的“死结”就是“笨重”。尽管他对皮袄样式和重量方面作了改观，但深深感觉还是技不如人。在“皮夹克”的漩涡里把他弄得昏头转向，不知所措。可喜的是和冶老汉年龄相仿的人们仍是喜欢穿“白板”皮袄，他乐观地推算：“白板”皮袄能陪自己度过余生。

三十年后，冶老汉有时特意穿着“白板”皮袄参加礼拜或葬礼，在场的人们投来诧异的目光，把冶老汉看作“怪人”，把“白板”皮袄当作“奇物”。冶老汉向同龄人打听曾经他亲手缝制“白板”皮袄，他记性特别好就连张三李四的皮袄样式都记着，就一一询问，得到的结果都是“不知道哪里去了。”或是“早就不穿了。”或是“打问它干什么！”当听到这些话时，冶老汉穿着暖和的“白板”皮袄心里感到莫名其妙的冰凉。在他眼里年轻人们穿的颜色花哨、样式各异的皮夹克就像是挠心的猫爪，心里总不是滋味，有时口干舌燥，像要起火一般，疲惫得就像败下阵来士兵，不知何去何从。

到了四十年，冶老汉住着拐杖披着“白板”皮袄，走起路来蹒蹒跚珊，他把原因归结为“都是夹克惹的祸”，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不叫“皮袄”而叫“夹克”，还叫什么“劲霸夹克”！现在看来我的“白板”皮袄无法陪我走完余生了，因为“白板”皮袄太沉重了，就像我们走过的那个年代。“念想民俗馆”的馆长曾三次登门拜访，用高价讨买自己认为“艺术精品”的“白板”皮袄都没答应，可是现在决定无偿捐给“念想民俗馆”，让它继续发挥“艺术”光芒！当“念想民俗馆”的馆长带走冶老汉的羊皮袄时，冶老汉留下了悲喜交织的泪水！他从心底里感谢国家感谢党，虽然不穿皮袄了，但人们的生活更加美好，更加幸福！

皮袄作为中国文化的一份子，从远古的原始社会开始，给人类带来了保暖防寒益处，经历了几千年的风吹雨打，与人类“相依为命”走到今天。随着时代的变化成为遗产，更适合人们的新产品代替了羊皮袄，奏响了新时代新强音。

冶廷林，男，回族，生于1964年12月，系民和县李二堡镇人。现为民和县李二堡镇中心学校中学高级教师，曾任李二堡中学校长。省作协会员，海东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员，民和县民族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民和县作协理事。与张映录合著出版长篇小说《嬗变》，在县级及以上刊物发表短篇小说、散文、民俗作品多篇。曾获民和县教师征文一等奖，第一届海东市“新海东、新梦想”征文三等奖，连续两届获得“记忆年味”征文优秀奖。返回搜狐，查看更多